MP:您和葡萄酒的機緣為何?
安東尼:小時候我在法國待了蠻長一段時間;後來在烹飪學院對葡萄酒有進一步學習。往後的28年我在飲食領域和葡萄酒算是形影不離,當然也花了不少時間在喝酒上。
MP:近來喜歡喝什麼樣的葡萄酒?
安東尼:年紀越長,我越喜歡隆河和勃艮第酒,對波爾多的興趣較低。
MP:談談你對亞洲的認識—您對中國人的味覺文化有什麼看法?
安東尼:我對這個主題有很多迷惑。這是一個遼闊的國家,有許多不同區域、不同的口味和傳統。老實說,光想到自己要學的還那麼多,我都感到驚慌。我自己明白,要對中國烹飪和味覺文化作深刻的瞭解這一輩子是不可能的。我對四川省的辛辣文化尤其著迷。
MP:西方的飲食少見辛辣,您認為原因在何?
安東尼:我對辛辣所帶來的整個痛苦加快樂的複雜經驗時有遐想。我認為西方的飲食根源來自西歐的平淡口味,其中教會對於過多的味覺享受有著矛盾情結,長久下來我們都受到了影響。
MP:您對中國葡萄酒市場的看法為何?
安東尼:聽說目前的市場瘋狂得很。比如說,葡萄酒業的首選貨幣單位是一箱來自著名酒莊的波爾多,這大大地扭曲了葡萄酒的市場和酒價,尤其是幾個最有名的一級波爾多。不過我認為,開始懂得欣賞來自其他國家的葡萄酒,是件好事,因為他們同時也會對外國吃的文化越感興趣。法國人愛中國菜,現在中國人也反過頭來愛上法國的葡萄酒和美食,這是最好的文化交流。
MP:談談您的近況。上次我們見面時是在法拉盛拍攝 No Reservations。我聽說您最近有些頗為興奮的新發展—您的下一步是什麼?
安東尼:今年秋天,我會轉陣到CNN,還是跟著一樣的攝製組,攝影師,編輯,和製作公司。我希望製作水準能大幅提高,並能前往某些特殊地區進行錄製,尤其是過去因安全考慮而未前行的那些國家。 CNN是一個廣大的新聞機構,藉著它的世界網絡和基礎設施,能把我們帶到剛果或甚至利比亞進行拍攝。不僅如此,往後的節目更能在全球同步播映,而不只局限在單一電視網一或兩年後,才能在其他電視網播放。
MP:您在飲食業的角色非常獨特—身兼廚師、作家、探險家⋯,您的創作動力從何而來?
安東尼:在44歲以前,我從未真正到過任何地方,我的整個生命只局限在一個廚房裡。能有目前的生活和工作型態,我自己非常慶幸,所以我要善用每一分鐘。我也知道這無法永續,所以要到盡可能多的地方看看,滿足我所有的好奇心,並全心全意地享受這些樂趣。在我有限的生命裡,我將盡一切可能來創作和生產。
MP:作為安東尼·伯爾頓,您在日常上是否需要扮演自己的角色?
安東尼:我是否需要「扮演」自己的角色?完全不。我只要忠於自己,別人就會付我錢—令人羨慕吧。聽起來確實不尋常,我不需要電視上扮演任何人,也不需要表現特別有禮或假裝老練。這是一種解脫。
MP:回過頭來看,你所學到的三大課題是什麼?
安東尼:第一,也是最最重要的一課,是準時,這是我當洗碗工時學到的。如果你答應別人8點,你在7點55分就該到。另一個教訓是,無論到哪裡,當主人在他們的餐桌供上食物,你應該欣然接受而不感擔心或偏見,即便他們和你的背景有著天大不同。這對人和人之間的理解和溝通是非常重要的。最後,盡全力做出你最好的創作;如果你對某件事沒興趣而做得難受,別浪費時間,改做別的。
MP:在您的職業生涯您曾經歷許多職位,或許因此也塑造了您獨特的思考方式。你會如何定義你的行業?
安東尼:我不知道自己該屬於什麼行業。餐飲業?服務業?製作業?不管如何,我想自己身處的是一個藍領行業。我就像工廠的工人製造東西,只不過追加了服務的層面。廚師不是搖滾明星,雖然有時候他們表現得像明星。我的產業比較接近生產業,而非藝術業。
其實也很難為我的工作下定義,在入境表格上的職業欄我常不知道該怎麼填寫。我曾是一名廚師,這很清楚。現在,我想我是個說故事的人。我寫書,出書,我為電視節目寫稿,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。我確定自己並非藝術家,或許「故事講述者」比較貼切。
MP:您常以不同的角度來認識一個地方,飲食文化僅是其一,政治和歷史也是您的興趣所在。加入CNN後,您會把焦點放在飲食之外的領域嗎?
安東尼:這不是我的本意。政治常侵擾到吃飯問題。為什麼人們吃這些食物而非那些?我們現今所飲所食其實是某個長久歷史的延續。我們之所以喜歡某些東西,或者擁有某些東西,追根究底其實跟這些東西的實用性有關。因此,我喜歡用吃的棱鏡來認識這個世界。我對人們的生活方式更感興趣:當他們圍著飯桌時,他們所關心和討論的是什麼話題。因此,我會持續以飲食的角度來表達這大觀世界,而不會帶著某種特定觀點或目的去探索一個地方—我並非記者或新聞工作者。
MP:你對亞洲目前的飲食趨勢有什麼想法?
安東尼:我去過很多亞洲國家,對於飲食方面整體的發展和變化感覺很正面。大體上我希望麥當勞,漢堡王這些美式的速食連鎖能變得越來越少。我不想看到這些公司發達成功,因為它們對人們沒有積極的影響。對我來說,香港的大排檔或新加坡、吉隆坡的小販中心是最理想的快餐模式。我希望這些小販中心能蔓延到美國和歐洲。
MP:中國孔子曾講究帶骨肉的吃法,西方人在餐桌上則恨見骨頭,你對這個文化差異有什麼想法?
安東尼:毫無疑問,孔子是對的。我一直喜歡這個中國故事,現在可以派上用場。一群土匪攻擊商隊篷車,然後挑出一個看起來最有富貴像的人質;他們用整條魚來餵人質,看他先吃哪個部位。如果他先吃魚頭,表示這是個懂得欣賞、有品德的人質;他的家人會想念他而願意付贖金,因此這人質價值連城。如果他先吃魚身,土匪當場就殺了他,拿他口袋裡的東西就算了。所以,我同意中國人傳統以來一直懂得如何吃最好的部位。
MP:最後,您喜歡GG ALLIN還是Iggy Pop?
安東尼:Iggy Pop,毫無疑問。